阳台上凉嗖嗖的。
天气异常的晴,悬挂于天空的月亮一丝不挂的展现在人们的眼前,看样子又离十五很近了,但是,是几月的十五呢?巫戎并不清楚。
自从他八岁时来到这个几乎和外界隔绝的、被称作“学院”的地方,既没有与外界联系的方式,也没有能显示时间的工具,每天只是听着中央塔的钟声,像机器一样运作着。春夏秋冬不知轮了几遍,巫戎的脑子里早已没了时间的概念。
“啊——啊——啊——”
巫戎刚从中央塔附近回来,似乎是有些感冒,嗓子感觉很不舒服,而且声音确实有些沙哑了。
“只是偶尔路过一下那里就变成这样了……真是个可怕的地方。”
中央塔是“学院”内地标性的建筑,也是这个学院中的工作人员的居住与办公地点。它居于大六边形的学院的几何中心,以中央塔为中心向外以正圆形扩展出的大片土地就是中央广场。广场不仅面积大,而且除了中央塔外,上面再没有其他什么建筑,显得十分的空旷与无趣。在这片广场上,没有商店,也没有什么娱乐场所,毕竟这个广场规划出来本也不是用于那些“外面”的活动。除了每天早上例行的集体检查外,其他时间几乎不会有学生主动靠近那里,毕竟对他们来说,那里算是一个有些忌讳的地方。
“如果只止于此也就好了,千万别再生些别的病。我可不想再去找那个糟老头子了……”
巫戎一边说着,手指轻敲着手边的栏杆,视线投向了十七层楼下的步行街道。淡淡的夜色下,路灯发出浅白色的光,映照着步行道上结伴散步的伙伴,也映照着路边长椅上坐着的几对甜蜜的情侣。看不清他们的表情,也听不到人们在说些什么,但这种平凡而轻松的气氛,巫戎并不讨厌。
外面也会像是这副样子吗?巫戎这样想着。现在的外面他并不知道,也没办法知道,毕竟来到这里都不知过去多少年了,自己的个子比原来高了有四十多厘米,声音也不像原来那样稚嫩,更有男人的样子了——应该是这样说吧。
不过,巫戎也并没有多想外面的生活,毕竟父母都在那天遇难了,也没有其他关系很好的亲人,外面的世界中能够让自己留念的也只有和自己同龄的姐姐了。而在学院中,巫戎完全不需要像在父母去世后那一年里四处颠簸,四处投靠,一天天的看着别人的脸色生活。听教员说过,这个学院中所收留的都是经历过那一天而变得孤苦伶仃、身染特殊疾病的人,而且学院中没有“钱”的概念——衣食住行全部免费,开设的适应各个年龄段的课程也都是自愿去听,不收取任何费用。没有“钱”,也就没有了地位之分,再加上学院的严格监管,学员之间几乎没有起过大的争端,所以这里除了限制学员对外联系的自由与每早例行的奇怪检查外,这里也算得上是桃园了。
“话说,也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……”
想到过往的一些事,对姐姐的担心与思念一下又涌上了巫戎的心头。当初自己被几个陌生人强行带离姐姐,就再也没有见过面,现在偶尔回想起姐姐,巫戎脑海中浮现出的仍然是分离时姐姐的面孔。
大概……也有我这么高了吧?
一定,还是那么漂亮吧?不不,会更漂亮吧。
不回忆还好,一旦回忆起来,思念之情就愈演愈烈,难以平息。巫戎用力甩了甩头,试图把脑中塑造出的姐姐甩出去。
噔噔噔——
“啊,敲门了。”
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帮巫戎从回忆里挣脱了出来。这么晚了会是谁?他一边这样想着,一边取下衣架上的围巾围到脖子上。
咔——巫戎拧开了门锁,刚拉开一点门缝便听到有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,低头看去,原来是一个信封。巫戎将门彻底拉开,走出门向走廊左右看去,却没看到任何人影。心中暗道奇怪,巫戎弯腰将地上的信封捡了起来,但信封上却干干净净,一字未写,左右翻看了一下,又发现了几道折痕,看来这信封也是手工折出来的……巫戎越发怀疑自己是被恶作剧了。虽说如此,可还是捏的出信封中的确还有东西。关上门,巫戎又将围巾挂了回去,坐到沙发上。
“如果是蔺子恢的话明天就揍他。”
打开信封,里面仅有一张对折着的白纸,翻开来后,一行字映入巫戎的眼帘。
——到这里来。
“到这里来?”
这么大一张纸上,只有这简短的四个字。到“这里”来?到哪里去?这种模糊不清的表达、不留任何信息的信封,再加上送信的方式,巫戎觉得应该是恶作剧没错了。可纸上的字迹柔润清秀,不太有男生的感觉,莫非是住在对门的顾鹤?巫戎又摇摇头,顾鹤平常言语不多,很少和人亲近,不像是会恶作剧的人。
巫戎想了半天也琢磨不出会是谁送来的这封信,虽说走廊中有监控可看,但也绝不可能就因为这么四个字——很有可能是恶作剧的事情去大费周章,思来想去,只能是当做一个玩笑,暂且作罢。
将信放到桌上,巫戎又回到阳台上。天气越来越热,屋子就仿佛一个蒸笼,人闷在其中,实在燥热难耐。室内虽然有空调,可因为巫戎偏偏觉得空调吹出的风有味道,宁可被蒸熟,也不愿意开,简直是暴殄天物了。
因此,巫戎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都留在了阳台上。尽管内外气温差不太多,可太阳落山后,阳台上偶尔能迎来瞬间的清爽,虽然很短暂,但能令人获得从内而外的舒畅感。
马上要到禁夜的时间了,几乎没有人还在街上走动,路灯的光因失去了需要逐渐暗了下去,直到消失。公寓楼的灯也都被统一熄灭了。从学院里看不到任何外面的景色,中央塔顶的月亮成为了学院里唯一的光。
“目灼恐将冰玉化,不敢抬眼视寒盘。”
巫戎举起手遥遥抚摸着月亮的轮廓,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父亲给自己念的诗。父亲对月亮的痴迷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,明明没上过多少年学,还非要给月亮作一些乱七八糟的诗——巫戎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,自己在这方面倒是很好地遗传了父亲。
“啊……”
巫戎低头揉了揉眼睛。突然吹来的一阵风让他有些眯了眼睛。正感觉好了些,准备睁开眼睛时,一阵眩晕感突然袭向巫戎。巫戎赶忙伸手抓住阳台上的栏杆撑住了身体。
“这是……怎么了。”
仿佛力气一下被从身体中抽走,巫戎的声音小的几乎连自己都要听不清了,双腿一软,背靠着栏杆滑坐在地上。
——到这里来。
信上那不知所云的四个字忽然又出现在巫戎的心中。
“难道……”
巫戎拉着栏杆用尽力气让自己身体侧的能看到外面,然后挣扎着睁开眼睛,望向中央塔上。
塔顶依然悬挂着那轮圆月,那月亮一如既往的明亮,此时甚至比以往还要耀眼夺目,而在那轮明月之下,不只是原来在远处看着如同一根细线的塔尖,还有……
“呃!”
从胸口传来一阵绞痛,巫戎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声音,抓着栏杆的右手也松了开来,失去支撑的巫戎咚的一声砸到了地上,剧烈的疼痛使他的身体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,同时也引起了强烈的窒息感,他努力的将嘴张大,如同暴露于空气中的鱼一样,试图把尽可能多的氧气吞进去,可是却毫无效果。
“慎……”
巫戎挣扎着从牙缝中漏出这样一声气息。忽然,从他的胸口、颈部又升起一股与先前不同的炽痛感,仿佛燃起了火焰一般,直接炙烤着他的神经。身体中两种迥异的痛苦纠缠在一起,很快,巫戎就连挣扎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,意识也逐渐的飘忽起来,恍惚之间,巫戎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天,自己的双腿被砸倒的衣橱压着动弹不得,姐姐昏迷在一旁,而父母两人已经被埋在不远处的废墟之中,四周充斥着凄厉的哭叫声,还有那不断蔓延着的、熊熊燃烧的——漆黑的火焰。
……
当巫戎睁开眼时,四周仍处于一片黑暗。刚才看起来是完全失去意识了,虽然不清楚过去了多久,但无论是绞痛感还是灼烧感都已经消失不见了,留下来的只有巨大的疲惫感与强烈的睡意,汗水已经将衣服完全浸透了,巫戎决定先回屋休息。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,刚要走动,双腿一软,险些又摔倒在地。好不容易站稳些,巫戎这才摇摇晃晃地走进盥洗室。
将衣服都脱下,一只手撑着洗脸池保持平衡,另一只手打开水龙头放出些冷水来,用手撩起拍到脸上,凉意刺激巫戎的意识更加清醒了些,他方才看到自己的脸几乎没了血色,苍白的吓人。
“感觉,差点就死了。”
用毛巾擦着身体上的汗水,巫戎自言自语道。
“刚才看到的究竟是什么……”
只是稍微瞥到一眼就体会到了几乎致死的痛苦。
“奇怪的信……”
“还有——中央塔。”
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,让巫戎不由得将各种事情联系起来,虽说知道这个学院绝不是什么正常的地方,但这么多年都平平淡淡的度过了,为什么突然发生这种事?巫戎思考了一下自己近几日的言行,并没有什么会招致别人恶意的行为,每日的检查也都正常通过了……无论怎么想都没有线索,巫戎只好试着不去想这些以平息自己有些慌乱的心情。
“不过……”
毛巾从颈部擦下,一片由脖子延伸到右腹的有些狰狞的黑色印记展露在镜中。
“还是这样啊……”
在这时,窗外传来了中央塔的钟声。静谧的学院中,古朴悠长的钟声并不让人感到喧闹,反而让这漆黑的寂静愈发的浓郁。亮银色的月光毫不见外的从窗口洒了进来,在地板上,就像一汪水。
巫戎没有再说话,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躺到床上,这一晚的经历让他的身体实在吃不消了,明早的检查要尽可能看不出有什么异样,必须抓紧休息了。空荡的只能听到钟声仍然回荡着,但很快,钟声也消失了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宵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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